在宁波生活了8年多，余丽兰一家终于落户了。
11月24日，宁波实施户籍新政，在全省率先试行居住证转户籍制度。根据新政，在该市城镇地区连续居住并登记满3年持有《浙江省居住证》，可申请将户口迁入。余丽兰成为当天公安户籍服务窗口办理的首位居转户籍受益者。
不久前，沈阳宣布买房人的兄弟姐妹也能单独落户；泉州取消“中心城区办理房屋备案登记满两年”的限制；青岛也发布租房就能落户，且没有租房周期限制……
户籍制度改革差异化探索，城市之间的抢人之战再度燃起。经济强市宁波，能否在这场大战中突围？
余丽兰正在办理居住证转户籍业务。记者 吴丽燕 摄
新政的吸引力
8年前，余丽兰和丈夫从外地来到宁波市海曙区打拼。
“我们很想在这座城市落户，不然总觉得没有归属感。”余丽兰说，女儿小升初之前，她就想着办理落户，此前虽也符合“租赁落户”的政策规定，但房东因个人原因无法配合办理《宁波市城镇房屋租赁合同备案证明》，落户一事也就搁置了。
“像此前租房能落户的政策，是有附加条件的，需要在当地就业并缴纳社会保险满1年且在市区城镇地区租住在同一镇（街道）满1年。此次以居住时间作为落户条件，门槛进一步降低。”宁波市公安局海曙区分局政务服务中心副主任夏婷婷在户籍窗口工作了10余年，她介绍，相较于此前政策，这次改革最大亮点，就是无需其他条件，只要在宁波城镇地区连续居住并登记满3年，就可将户口迁入了居住社区的公共集体户。
记者梳理发现，宁波此次户籍新政，已经是该市在2018年、2019年、2020年、2022年四次放宽落户条件的基础上，再一次优化的户口迁移政策。那么，此次打破户籍壁垒，会有吸引力吗？
“像此前住在企业集体宿舍的这部分人群，因无法提供租赁合同是不能办理落户的。”夏婷婷说，对这部分已经在宁波稳定就业和居住多年的非户籍人口而言，这样的落户政策，等于零门槛。而一纸户口，为他们提供的不仅是行政上的便利，更是一种精神上的归属感。
“当我们还没有能力买房，其他条件都还未达到，这样的政策就很吸引人。”面对会不会留下的问题，来自黑龙江的张先生毫不犹豫作答要留下。“将来孩子大学毕业也要到宁波找工作。”张先生说，相比老家，年轻人发展机会更多。
记者与多位有意向落户者聊天发现，当城市向他们抛出橄榄枝，他们会更愿意留在这座经济发达、环境更优的地方。这也遵循着人口通常会自主向经济发展好、生活环境好、就业机会充分的城市流动的规律。
“城市之间的人口争夺，实际上对于人来讲是有非常好的一个契机。”中国人民大学国家发展与战略研究院研究员、公共管理学院教授马亮认为，户籍制度改革，让城市和人的选择空间在扩大。
为何再次“松绑”落户
可以说，宁波离“千万人口俱乐部”，只有“一步之遥”。
“一轮又一轮落户政策改革，皆在吸引更多人口到宁波就业创业，让他们更安心留下来，助推宁波经济社会高质量发展。”宁波市公安局治安支队相关负责人说。经过前几轮改革，宁波人口增长有较明显的成效，户籍人口从2017年的596.93万增加至2022年621.07万，常住人口也从800.5万人增至961.8万人。
“千万人口俱乐部”与“万亿俱乐部”，是高能级城市的标配。目前，常住人口在900万以上的万亿之城，包括了宁波、合肥、南京、佛山、济南、沈阳、温州等多城。可以说，谁先突破千万，就占得先机。毕竟，在诸多生产要素中，人口是最基础性的。
宁波虽未言明此次户籍改革直指冲刺千万大关，但作为下一个千万人口城市的有力竞争者，其每一次动作都会引发高度关注。连续多年多次调整落户政策，落户门槛一再放宽，在不少业内人士看来，宁波这些年一直在为跻身“双万城市”积蓄能量。
“试行居住证转户籍制度，将会是宁波实现千万级人口大市的一个突破口。”浙江大学公共管理学院人口大数据与政策仿真（工作坊）研究基地主任兼宁波工程学院“一老一小”发展研究院院长米红表示。
其实在顶层设计上，早在2022年7月，国家发展改革委就印发《“十四五”新型城镇化实施方案》提出，深化户籍制度改革，放开放宽除个别超大城市外的落户限制，试行以经常居住地登记户口制度。
在现实层面，放开落户的趋势，正向更多地方继续蔓延。作为浙江副省级市、计划单列市，宁波吸引人口的“加分项”也不少。依托舟山港和良好的资源禀赋，该市制造业和外贸实力强劲，产业的快速发展带来稳定的人口流入。从去年人口数据来看，宁波的流入人口数量占全部常住人口三成以上。也就是说，在宁波常住人口中，每3个人中就有1人是新宁波人。
在米红看来，宁波作为一座处于“后工业化+信息化”转型升级的大城市，很适合居住证转户籍制度的实施。“正因为产业集聚，很多外来常住人口就住在工业园区、开发区或产业集聚区，所雇企业长年为他们提供几乎免费的食宿。因此，这部分人最有可变成户籍人口的增量。”米红说，当他们转化为宁波的市民人口，进入户籍的不仅是个人，还会带动其整个家庭成员一起落户，从而吸纳更多人口。
从“聚人才”到“增人口”
这些年各城市的抢人大战，大家都使出了浑身解数。
2017年以来，武汉、长沙、西安等城市提出百万青年人才计划，抢人由此“内卷”起来了。随之，不少二、三线城市相继实行先落户后就业、家属随迁、给予住房补贴或提供人才公寓等福利性政策。彼时，大家的目光都聚焦在青年大学生，这是抢人才也是抢年轻人口。
然而，几年下来，大家要面对的现实是，我国已过了人口高增长的时代。中国国家统计局发布的数据显示，2022年中国人口总数减少了85万，近61年来首次出现人口负增长。当人口开始下降，此时的人口竞争无疑就是“零和博弈”。像东北人口第一大市哈尔滨，在2021年常住人口就跌破千万人口，退出了千万人口“朋友圈”。
眼下，各地吸引落户的思路不断改变，已从“聚人才”演变成“增人口”。
除了5年4次选代升级落户政策的宁波，不久前，一起冲刺千万人口的城市中，福建泉州也推出落户新规，只要租赁已登记备案房屋并签订租赁合同，承租人及其直系亲属均可申请落户；沈阳亦放大招，买房人的兄弟姐妹也能单独落户，置办的房产还不仅限于普通住宅，还包括商业网点、公寓、写字间……各地都在进一步降低门槛或实现“零门槛”吸引人口的导入。但这些政策能否真正吸引到人，还有待时间的验证。
有不少专家指出，留住人的关键还是要有大量合适的就业机会。宁波是中国重要的先进制造业基地之一，拥有规上工业企业超万家，加上当地重视技能人才的培养，这也刺激着技能人才在当地持续长久发展。
但从去年宁波自然增长率来看，常住人口出生率和死亡率同为6.3‰，这也意味着，宁波想要保持常住人口的增长，外来人口依旧是突破口。
“宁波要扩大制造业发展的优势，优化产业结构，为人提供更多的就业选择和机会。”米红还表示，从“流入”到“留下”，变“居住”为“落户”，看似是简单的字符变化，但背后关系着公共服务供给、城市文化塑造、社会治理等多个领域，城市还要加快各方面服务水平，才能发挥“人口红利”最大化优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