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半个月，南非好望角的航线异常忙碌。
原本是国际海运“咽喉要道”的红海海域，成了全球主要海运企业尽力避开的地方——12月26日，发生在红海海域的两起爆炸，正是这半个月来动荡的进一步发酵。
由于担心也门胡赛武装袭击往来船只，超过百艘集装箱船舶正在绕道好望角，使得亚欧贸易增添大量的时间和运输成本。
传统航道可能变为“高危线路”，浙江外贸和运输企业感受如何？这样的难关该如何度过？
红海航线怎么了
红海是位于非洲东北部和阿拉伯半岛之间的狭长海域，苏伊士运河是连通红海和地中海的水道。
这里是地球上最繁忙、货运量最大的国际通航运河。
12月中旬，由于多艘船只行至红海水域时遭到也门胡塞武装袭击，自12月15日起，地中海航运、马士基、达飞轮船、中远海运、赫伯罗特等全球十大集装箱航运公司，陆续暂停红海航运。根据航运咨询机构Alphaliner统计，上述暂停红海航运的十大航运公司运营着全球约85%集装箱运力，在亚欧航线上的运力占比超95%。
这意味着货物将绕道好望角，这使得远东至西北欧航行时间大大增加，船舶周转效率降低约19%。集装箱船的大规模绕行，也导致全球集装箱有效运力已减少145万-170万标准箱，对亚欧供应链稳定性带来巨大挑战。
红海危机是也门内战、巴以冲突这两组中东地缘问题引发的涟漪，自10月份以来，胡塞组织对在红海航行的商船发起袭击。尽管全球第二大集装箱公司马士基在12月25日表示正筹备恢复红海航运，不过，随着爆炸的持续发生，业内对红海航线短期内恢复仍不乐观。
“红海和苏伊士运河承担着中国大部分海运进出口，也是宁波和欧洲、中东、北非等地通航的必经之路，对浙江外贸影响较大。”浙江工商大学现代商贸研究中心主任肖亮告诉记者，短期来看，浙江外贸企业出口利润受到了影响，对于不承担运费的外贸企业会面临受影响客户的降价要求，对承担运费的外贸企业，成本大幅上升。
“如红海停运事件继续发酵，受大面积停航带来的运力紧张影响，以及绕航带来的物流时间延长，浙江外贸出口供应链韧性面临极大挑战，可能出现交货周期滞后、库存积压、需求收缩等一系列连锁反应，并影响到外贸出口的恢复及增长态势。”在肖亮看来，红海停运事件的背后因素极其复杂，其持续时间受巴以冲突等战争及政治因素等影响，不确定性极大，难以预测，“但由于红海航运在全球航运及贸易体系中的重要性，尤其是受影响较大的欧盟、美国、乃至中国等外部力量大概率会第一时间介入协调，预计暂时平息的时间不长，但后续极可能受地区冲突影响形成反复态势。”
外贸成本涨多少
受到影响的不仅是与欧洲做外贸生意的浙商，将货品发往美国东海岸港口的物流、货代企业同样也在承受运费与时间成本的增加，“到美东港口，原本也走红海航线。”浙江盈和国际物流有限公司负责人程科源说。
宁波航交所行业分析师钱杭璐做过统计，相比原来的红海-苏伊士运河航道，绕道好望角将导致东亚到西北欧、东亚到地中海的航次时间分别增加26%和51%。“这会导致平均每个集装箱的运输成本相比此前增加500美元左右，部分费用需要由货主承担。”
宁波航运交易所向记者提供数据，12月22日，宁波舟山港至欧洲航线运价为1128美元/标准箱，周环比上涨11.8%，比四周前上涨62.1%；宁波舟山港至地东航线运价为2171美元/标准箱，周环比上涨18.2%，比四周前上涨53.2%；宁波舟山港至地西航线运价为1838美元/标准箱，周环比上涨9.6%，比四周前上涨37.9%。
受影响最大的，还是欧洲跨境电商卖家，对他们来说，时间成本是最大的成本。
“货品如果没赶上新年等大促节点，或者没在平台规定的时间内补齐货存，最直接的后果就是少了流量最大时的订单，更严重的是在平台的搜索推荐位置被挪后，影响的是接下来一年的生意。”欧洲亚马逊电商卖家胡波告诉记者。
物流企业的损失，则是在红海航线暂停前已经发货的生意。“最早波及到的是12月5日开船发货的一班，原本预计12月26日到，现在要推迟到明年的1月13日。”义乌市华迦贸易有限公司负责人告诉记者。“我们需要承担已经从客户那里接手的正准备出运的业务，因为已经交割，这部分的需要我们承担。而新的订单，我们会按新的成本核算单价，而卖家也会适当调整产品售价，以消化额外增加的成本，最终由买家承担。”程科源说。
猝不及防的停运，带来了市场的不稳定。
航运业业内人士告诉记者，目前市场上“抢舱位”现象已有苗头，甚至催生了代抢舱位的黄牛生意，少数航运公司提供“钻石舱”服务，价格比市场高出两三倍。
“这些成本也将体现在货品售价上。”胡波说，他已经打算将自己店铺中每组售价36欧元的五金铰链涨价0.5欧元。
哪些方式可替代
在国际航运公司宣布暂停红海航行后，义乌陆港集团第一时间便向物流企业了解存在的困难。企业反映，目前面临的普遍难题，除了费用上涨之外，就是缺少舱位。
“海运费用的涨幅还能咬咬牙承受下来，没有舱位，意味着满满一集装箱柜的货只能呆在港口发不出去，损失更大。”浙江博泰国际货运代理有限公司负责人陈恒德说。
最大限度保障的跨境运输舱位，是物流企业的当前的痛点。与全球21家船公司建立箱管合作关系的义乌陆港集团，积极行动起来，为物流企业对接船公司，尽力使运力与需求无缝匹配。
“陆港集团还帮我们牵线，调配了‘义新欧‘中欧班列的航线运力。”陈恒德说。
这意味着，那些赶时间的订单，海运绕路的时间成本如果承受不起，还有另外一种选择。
从义乌出发，途经哈萨克斯坦、俄罗斯、白俄罗斯、波兰、德国、法国、西班牙的中欧班列能解燃眉之急。一集装箱的运费在6000美金左右，只要18到20天就能送到欧洲，价格比海运贵，不过眼下时间成本能节省一大半。
义乌辐射全球700多个枢纽城市的成熟物流网络，给了物流企业、跨境电商足够支撑。除“义新欧”中欧班列以外，还可以通过卡航运输，用卡车把货物送到欧洲。业内人士介绍，卡航运往欧洲的时间在15天左右，虽然货运价格也较海运高，但是时间成本也节省了至少一半。
面对危机，浙江企业从来都不退缩。
“运营手段的有效调整，也有助于将不良影响降到最低。”浙江盈和国际物流有限公司负责人程科源说。
他还是以亚马逊商家为例，绕道好望角之后，意味着货品到货时间要增加十四五天，“商家可以把发货密度提高，根据过去货品售卖速度做相应调整，比如原来两周发一次货，现在可以调整为一周发一次。”
经历了最初的紧张与担忧，多数浙江外贸企业已调整心态。
“在经历疫情期间的物流困难和2021年苏伊士运河堵船事件以后，企业对国际航运供应链中断风险有一定接受度，对航运情况发生异常变动而带来的运费涨价、箱源紧张等有足够心理预期。”在浙江工商大学现代商贸研究中心主任肖亮眼中，这显示了浙江外贸企业“内功在增强”。
浙江扬程国际物流有限公司负责人程克超告诉记者：“眼下，航线绕路、价格上涨都是‘已知信息’，没有巨大的不确定性。这些情况，对国内外的企业都一样，大家在同一条起跑线上”。
程克超用“积极乐观”形容自己的心态，“面对困难，我们要看到其中的机遇。市场变化不一定是坏事，有动荡才有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