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年糕、做汤圆、压冻米糖,好呀好呀!我特别想带孩子去感受一下中国民间的传统风俗。”
回国第二天,毛女士才睡醒就被拉上了车,一家人出发去过“时节”。
这个词儿听起来好像有点耳熟,当毛女士得知目的地是杭州西郊的桐庐俞赵村才想起来:“桐庐是我小时候生活过的地方,我爸爸在那工作20年,后来全家才搬回杭州市区。”毛女士的父亲接到女儿拨来的视频电话时也很激动:“去桐庐啊!不早说,你只要说一声,我肯定要来。这么多年过去都变什么样了,让我看看。”
过时节,唱大戏是村民们必不可少的节目。徐晓萍摄。
“时节”是桐庐这里特有的说法,俞赵村的“时节”原本分两家,俞家是农历冬月初八至初十,赵家是农历冬月十一至十三,加起来就是冬至节气前后一周。由于冬至的日期本身就不固定,在民间也叫“活节”、“小岁”,所以村民们把传统习俗结合现代生活的结果就是从冬至之前一直持续到元旦都在过节。
为了过好“时节”,村民们已经准备了一个多星期了。其实,你看最近这几天的新闻,各地的乡村也都沉浸在浓厚的节日氛围中,庆祝节目也都大同小异(更多年味儿戳专题了解)。
打年糕吃冻米糖,仿佛回到小时候
俞赵村村口有大树和小溪,新房子里头还夹着些旧房子,但是院墙基本都粉刷一新,还画上了墙绘,另一边基本都是新农村风格的小别墅。
村民正在杀鱼。陈蕾摄
跟着米香味儿一头钻进一个院子,扑面而来的是水汽氤氲。隐隐约约能看到灶上的木头,里面白生生的就是正在蒸的米粉。再往里走,已经做好的年糕左一摊右一摊地晾晒在竹匾上了。
刚刚做好的年糕需要摊开晾晒,等待变凉定型之后才能装袋。陈蕾摄
“今天做的是江米为主的,掺了糯米粉。各家口味不一样,掺的比例也不一样;要是糯米品种不一样,掺的比例也不一样呢。”
做年糕的这家姓朱,村民们对城里来的年轻人十分耐心,看他们好奇地东看看西瞧瞧,于是一边整理年糕一边详细解说,简直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年轻人们试了试打年糕的家什,捏了捏温热的年糕的软硬,最终还是围上了压年糕的机器。
“来了来了!” 水汽已经成了浓厚的白雾,大叔把一桶蒸好的米粉搬过来倾倒在做年糕的机器上,操作机器的大嫂把米粉整理好推进送料口,机器另一头,一条长长的年糕就出现了,切刀每切下一条,接年糕的男生就把它甩到竹匾上,女孩们各自抢上一条,把年糕排列整齐。估摸着不那么烫手了,就可以拿上一条往嘴里送了。你一口、我一口,刚做好的年糕真是香啊,都不用蘸糖,也不用撒桂花、苔菜。
玩了一阵,年轻人们笑哈哈地甩下一堆“年糕订单”,热热闹闹地往下一家赶了,对他们来说,新鲜感最重要。毛女士一家人也尝了年糕跟着走,一家都不能错过!
下一家正在切冻米糖,主人家让客人品尝的冻米糖有好几种,白的、黄的、黑的,仔细看,用料组合还真的不同,有的是白米加小米,有的是粳米加糯米,有的是米花加芝麻……
冻米糖
做冻米糖的这家姓黄。黄大伯正用一个又短又胖的圆柱形的木辊在定型盘上反复碾压,一阵“咯吱咯吱”声之后,糖汁包裹着的米粒们被安排得整整齐齐;随后,大伯又拿着一个梯形的木头压模继续压冻米糖。“刚才那个叫‘擀’,这个叫‘压’,合起来的动作叫擀压。做冻米糖是有诀窍的,一定要擀压平整还要动作快,这样才会口感松脆,又不会一切就碎掉……力度都在手感里。”
话音未落,大伯拿掉定型框,用木范比了两下,果断下刀,咔咔地把一盘冻米糖切成了条,又切成薄片。一转身,他又到门外忙去了。原来室外的灶上,一口大锅里的麦芽糖已经熬好了,新的一锅冻米糖又开始翻炒。
大伯动作熟练,堪称行云流水。我们品尝冻米糖,刮啦松脆。
毛女士站在这里舍不得走了,“我最喜欢冻米糖了,我要接着看!”她还高兴地告诉我们方才聊天的发现,做糖的大伯的姐夫曾经是她父亲的同事……这关系绕的,饶是潮新闻记者也花一秒钟想了一想才反应过来。
吃时节饭,热闹如过年
村民们告诉我们,俞赵村的历史悠久,学习氛围浓厚,村里好些老房子起码是明朝古建筑,村里的学堂也是从明朝就有了记载。
因为村里曾经出了姓俞、姓赵的两个名人,俞氏做高官、赵家当富商,由此发展出俞赵两大家族在此世居,所以村名俞赵。到现在,俞赵两家的祠堂都还保存得好好的,还有一个康有为亲笔题名的“嘉欣园”曾经作为村里的学堂使用。在嘉欣园里,还能看到关于俞赵村的历史名人的详细介绍。
游客们忙着玩套圈游戏,在俞赵村过时节就跟过年一样热闹。柏艺雨摄
徐姐家门口搭了一个大大的红色帐篷,里面摆了6个大圆桌,加上屋里客堂的1桌,她家设席7桌。“来的都是客!”徐姐热情招呼着人们来吃席。
一桌佳肴。陈蕾摄
正当客人们吃得开心,重头菜上来了:一圈圈雪白的方块,边缘带着极淡的蓝绿色;缀着火红的辣椒丁、油绿的葱花、微黄的蒜末,浇了酱油。“这也是我们这里独有的特产,臭豆腐刺身!生吃的,很香,不臭喔。”
初来乍到的客人们十分惊讶,但是熟客已经纷纷伸筷子了。连着几块下肚,一声长叹,“又吃到了,就是奔着这一口来的。”第一次品尝的客人们也是经历了从惊吓到惊喜的过程,“鲜掉眉毛了,舌头的感觉不会骗人。”
受访者提供
做臭豆腐的沈大爷听了很开心,没想到现在的年轻人还有另一套解释思路,说得很好,应该多说几句。他还告诉客人们,他家做臭豆腐的缸是祖传的,当年祖宗逃难到桐庐落脚的时候都带着这口缸,里面的臭卤怎么也得有个上百年历史了,“一直在加新料的。新的卤缸里装的也是从原来那口缸里一点点拿出来的料,继续养着的。我们的这口缸是‘活’的。”
“对喔,菌种,做豆腐的这个微生物环境很重要……”又是一番现代科学对传统手艺的解读。
夜幕低垂,灯火闪亮,突然出现的龙头再次给大家惊喜。目送舞龙队伍远去,客人们陆续上车离开,也有捧上了这里的高山茶继续热热闹闹地聊天的,最舍不得结束的吃客意犹未尽,干脆拼成一桌接着聊天接着吃。
这劲儿,确实跟过年差不多了。
当然,毛女士最开心的是找到了父亲的许多熟人,还认识了跟她儿时有过交集的村民,共同回忆40多年前的往事时,曾经的苦涩都有了回甘。左手拎着年糕和酒酿馒头,右手拎着冻米糖,她临走时跟徐姐约好了:下次再来,下周末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