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东唐诗之路”是继“丝绸之路”“茶马古道”之后又一条文化古道。线路主干起始于钱塘江南岸的西兴(西陵),途经古绍兴的鉴湖、运河,向东至曹娥江,南折到剡溪,经沃洲、天姥,直达天台的石梁、华顶,宛如一根神奇的金丝线,串起两旁的山水风光、人文逸事。“一座天姥山,半部《全唐诗》”,坐落其间的天姥山更是一座文化圣山,诗意倾城。
寄情山水、崇尚自然的生态智慧。唐开元十四年(726年)春天,李白与好友吴指南结伴而行,游至江陵,偶遇司马承祯。李白听其讲述剡中特别是天姥山的风情,如痴如醉,一心欲往。怎料吴指南于途中身染恶疾,一病不起,临终前嘱咐李白替其看看剡中的神山秀水。好友辞世,李白伤心过度,徘徊在吴地和楚地之间,直到秋天才依照吴指南的嘱托前往剡中。念及过往,他感慨万千:“霜落荆门江树空,布帆无恙挂秋风。此行不为鲈鱼鲙,自爱名山入剡中。”他行至天姥山麓的落马桥,沿着谢公道向前,站在高耸入云的山脊上,天空仿佛触手可及,四周群山连绵、云雾缭绕,人与自然融为一体,真正体会到了狂放不羁的谢公当年“裸体而行”的心情。
放飞心灵、向往自由的生活追求。唐开元十七年(729年),孟浩然来到“佛宗道源”天台山,探望在桐柏观修行的好友太乙子。他至冬日方离,朝西北方向进入剡县,来到沃洲山,夜宿立公驻锡的寺院。立公说:“这里环境幽静,风景优美,才吸引众多先贤在此卜筑。这些高僧名士的遗迹,又吸引我们前来。沃洲山确实是个好地方,你多待些日子,好好走走看看。”孟浩然说:“这是片钟灵毓秀之地,希望我能浸染这里的神韵和灵气。”面对如诗如画的沃洲山夜景,孟浩然诗兴勃发:“支遁初求道,深公笑买山。何如石岩趣,自入户庭间。苔涧春泉满,萝轩夜月闲。能令许玄度,吟卧不知还。”
不媚权贵、追求独立的价值取向。在等级森严的封建社会中,封建君主把自己升高到至高无上的地位,自称“天子”,却抹杀了其他人的尊严。多少人屈身权贵,多少人埋没无闻!唐朝较之其他朝代是比较开明的,较为重视人才,但也只是比较而言。人才在当时仍然摆脱不了“臣妾气态间”的屈辱地位。李白虽然受帝王优宠,也不过是个词臣,在宫廷中也难免受到种种屈辱,他在《梦游天姥吟留别》中,振臂高呼:“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其时,李白出翰林已有年月,而政治上遭受挫折的怨愤仍然郁结于怀,诗中激越的呼声,抒发的是他不媚权贵、特立独行的禀性操守。
遵从内心、进退勿忧的处世信条。唐开元十三年(725年)春天,在天台桐柏宫隐居修行的司马承祯,因玄宗征召不得不前往京城,途经新昌班竹落马桥时往来徘徊,农夫不解。他回答说:“仕途险恶,前途难卜,想我师弟宋之问,才华盖世,多才多艺,曾跟随三代皇帝为官,数次被贬,最后落得赐死的下场。功名利禄乃身外之物,我在桐柏宫过着闲云野鹤般的生活,何必涉足尘世纷争?”后人因此将“落马桥”又叫做“司马悔桥”。天宝十二载(753年),李白第三次入剡,站在落马桥上,联想起司马承祯当年在此徘徊不前的一幕,喃喃自语:“世间行乐亦如此,古来万事东流水。”世间的种种都是空的,唯有遵从本心才是最重要的。
修身养性、理性平和的阳光心态。唐代宗大历五年(770年),因仕途不顺,情绪低落的刘长卿,游历到剡中的石牛镇(即现新昌县城),见此处风景优美,有山有水有良田,当即决定在此定居。置身青山碧水间,刘长卿的一怀愁绪渐渐散去,想起越州僧人明契上人曾多次流露隐居之意,便发出了“沃洲能共隐,不用道林钱”的邀请。明契上人如约而至,亦在此处搭建僧舍,住了下来,直到圆寂。好友皇甫曾(曾官至中侍御史,后来也被贬谪)来探望时,刘长卿发出“不为怜同病,何人到白云”之慨叹,皇甫曾以“沧洲自有趣,不便哭穷途”唱和,意在不必对往事耿耿于怀、为仕途不顺而悲伤难过,人生重要的是过好当下,彰显了理性平和的阳光心态。
“山阴道上桂花初,王谢风流满晋书。”唐诗里的江枫渔火,点缀着生命的起伏韵仄;宋词里的千里烟波,涤荡着世代风流的诗意中国。浙东唐诗之路上形成的天姥山文化中蕴含的独特价值体系、文化内涵和精神品质,浸润着中华民族的血脉和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