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月13日晚
CCTV-13《新闻调查》栏目聚焦泰顺
讲述一座座“跨溪成虹”的廊桥背后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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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年秋天,一则“古廊桥修复”的消息把记者带到浙江省境最南部,位于浙闽交界,山海之间的“中国廊桥之乡”泰顺县。
这里被学者们称为“凝固的传统世界”。竹海林涛掩映下的是至今不易看到的一幅中国传统农村的风貌。在这幅图景中,令人惊叹的,是明、清、民国留存至今的32座古廊桥。
其中最引人瞩目的,是不用一钉一铆,却可以屹立在山溪流水之上,横跨于高山沟谷之间的“编木拱桥”。但这些历史遗迹的价值,被发现、被认同,并成为泰顺的象征,却只是近20年的事情。
价值重现的编木拱桥
2009年,“中国木拱桥传统营造技艺”列入了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急需保存的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原本毫不起眼的柴桥,也一举成为了世界瞩目的文化瑰宝。它们架木为拱,跨溪成虹,让我们依然有幸见到这种可以追溯至一千多年前的造桥技艺,感知背后的文化习俗。
早晨7点半,记者到达泰顺县最南端的上排村。已经有很多乡民聚集在上排村村尾。这里将举行泰顺当地流传已久的圆桥仪式,庆贺乡民们自己集资建造的上雅旭廊桥正式落成。
邱学斌是营造这座廊桥的主墨工匠,也就是桥拱架设计师。记者到达村里的一个半小时前,他就早早完成了自己工作。
不论是在外打工、还是周边村落的乡民,都会在圆桥的日子欢聚一堂,热闹程度堪比春节。在鞭炮声中,上雅旭廊桥正式揭牌亮相。人们寻廊道而上,开启了圆桥仪式中最重要的踩桥环节。对当地乡民来说,为的是讨个好彩头,希望桥梁永恒长久,家乡兴旺富足。
而象征着仪式结束的一顿圆桥酒,也同样是增进乡民情感,寄托着大家对村子太平顺利,生活圆满的期盼。
在乡民们庆祝新桥落成的同一时间,距离上排村36公里外的下彩村,主墨工匠曾家快手持鲁班尺,在一块块原木上画出需要开槽、切割的部位,并标注木头拼放的位置。在工匠们身后,就是一座廊屋尚未完工的编木拱桥。
曾家快出生在工匠世家,在19岁正式入行成为木工学徒。是目前国内颇具声望的木拱桥传统营造技艺传承人。随着近些年当地造桥热情高涨,2011年至今,他以平均一年建造两座桥的速度,带领团队在泰顺建造了二十几座编木拱桥。2000年左右,家门口天天行走的桥,突然有了廊桥这个名称。从此他和廊桥便结下了不解之缘。
木拱桥传统营造技艺传承人曾家快:那时候不讲传承,不讲非遗,我们这个老柴桥也没有什么稀奇的。后来才知道这个东西只有我们这一带有,但是存量也不多。应该一九九几年开始宣传,大家关注这些东西,我就想把它研究出来。
2000年,对桥产生好奇的曾家快,第一次钻进了家门口溪东桥桥底,丈量木头的长度,坡度的大小。并耗时两年时间,制作了与溪东桥构造完全一致模型。模型现存放在泗溪镇廊桥文化厅内,供到访游客们参观。
讲解员:最具有参考价值的,就是桥拱这部分。第一个,它没有钉子,竹钉锚钉都没有。第二个,没有榫卯的。第三个,中间是没有桥柱的。
季海波,温州博物馆副馆长,浙江省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专家。过去30年间,一直致力于泰顺县非遗的挖掘和保护。“中国木拱桥传统营造技艺”能够进入非遗名录,和他有着直接的关联。
温州博物馆副馆长季海波:廊桥概念是后来的,前面的我们叫木桥、柴桥、厝桥,作为木拱桥,至少到现在它是在整个世界上非常特殊的一个木构,非常具有我们中国特色的传统文化当中对于自然界的那种认知,并与之相和谐。它从来不是说把这个河给填掉,它是这个位置适合造这一种桥,那因此就横空跨越过去了。
据统计,浙闽地区存世的拱桥历史遗构中,时代最早的是建于明初万历年间的如龙桥。而在当地,从来都是民间自发营造木拱桥的历史在20世纪70年代中期终止。这些在山里人看来并无特别的桥梁,却是山外人认为已经“湮没了九百多年”的“虹桥”实物。
1953年11月,北宋著名画师张择端的《清明上河图》首次在北京故宫博物院面向公众展出。画作中的桥梁引起了我国著名桥梁专家,武汉长江大桥桥头堡设计者唐寰澄的注意。“那桥是一座非常别致轻盈的木拱桥。画上可以看到桥的每一部分细节的构造”。
画中的木拱桥,被当时的人们称为“虹桥”,其结构在宋朝的汴京应是一种比较普及的桥梁形式。宋孟元老《东京梦华录》记载,“自东水门外七里,曰虹桥。其桥无柱,皆以巨木虚架,饰以丹雘,宛如飞虹。”
关于画上的桥。一直到20世纪70年代末,多数学者都认为虹桥技术在中国失传了900余年。直到1980年10月,大家对当时隶属云和县的梅漴桥进行考察,唐寰澄认为,这种桥梁就是“虹桥桥式”。
但“虹桥”及其营造技艺的挖掘,却就此陷入停滞。到1996年,一次计划外的考察,让当时正在攻读建筑学硕士的刘杰自此走上了虹桥寻踪之旅。
上海交通大学设计学院教授刘杰:我是跟随我的导师去做一个考察,我们因为在山路上颠簸崎岖,就听见先生一声吼,停下,这有一座桥,我得下去看看。他在桥那边看,发现两个研究生都没动,就说你们两个是有眼无珠,看到那么好的东西竟然无动于衷。
被导师称为好东西的桥,就是这座泰顺县仙居村的仙居桥。上世纪80年代,中国古建筑史专家路秉杰教授留学日本时,曾受邀为松山芭蕾舞团团长清水正夫讲解《清明上河图》。而眼前的仙居桥,就是他梦寐以求的“汴水虹桥”实物。
上海交通大学设计学院教授刘杰:我们团队后来给它命名的编木拱,现在也已经得到全球学术界的认同。当然我们说在闽浙交界山区的编木拱的结构,跟我们在《清明上河图》上面看到的结构又有一些变化,现在这种变化似乎是为了把跨度增加更大。
九十年代,正是中国城市化进程如火如荼之际,各种现代建筑在这片土地上拔地而起。而传统的中国建筑营造技艺,即便放在今天也并不算主流。但这次考察,却意外让刘杰开启了中国营造学中对桥梁研究的大门。
上海交通大学设计学院教授刘杰:就是说在中国传统的营造学里面,桥梁营造是一个非常非常重要的领域。你要建几十米跨度的桥,还不能有重大的起重设备,因为在传统社会没有。还不能断流,怎么在这样特别艰难的环境下建造?这个就需要我们传统营造学的一些巧思。我当时其实有一个很朴素的想法,就是要把中国到底有多少座这样的桥,我要调查,我要把它通过建筑测绘,把它保存在图纸上。
和刘杰拥有同样想法的还有曾家快,从2000年开始,他耗费近3年时间,爬进多座古桥,观察内部结构,并绘制出包括北涧桥、薛宅桥、文兴桥在内多幅工程图纸。
曾家快所绘制的这些单线桥梁工程图纸,外人或许一头雾水,也无法理解其中的巧思,但匠人师傅之间却可以轻易看懂。这些图纸也在后来发挥了重要作用。
三节苗,是木拱结构最先构建的部分,在桥两侧,分别取9根柳杉木,一头制成卡口,顶在桥台的枕石上,另一头制成直榫,连接在韧性好,硬度强的方形横梁大牛头上,组成两副三节苗斜苗,两副斜苗之间,再用数量相等的平苗,以燕尾榫方式,打入两边的牛头横梁。在连成八字形三节苗结构后,于桥头两端竖立将军柱。随后,通过穿插别压,构建五节苗,斜苗、小牛头横梁和平苗,与下方的三节苗完成编织。为了让桥体更稳固,再用X形剪刀苗来避免拱跨左右摇摆。在铺设桥板苗后,于其下方用“青蛙腿”组合架支撑,加强桥板苗刚性。编木拱系统即完成建造。
温州博物馆副馆长季海波:我们现在是通过文字,以及通过对于传承人的这种做法去模拟当年建桥的过程,但是这种习俗都是他们口传身授,一直传下来的。
2003年,在全国非物质文化遗产普查期间,非遗的工作人员在泰顺岭北乡上洋村泰福石拱廊桥的栋梁上,发现了“民国38年绳墨董直机”的字样。
随后,大家在岭北乡村尾村找到了这位已经79岁的匠人。自13岁开始学习木构营造技术以来,董直机一直以此为业,而造桥,则是55年前的事情了。
温州博物馆副馆长季海波:那问他会不会造,60年以后,会造吗?他说会,他也天天在想,拿着纸就把那个木拱桥的结构画出来。
这一刻,季海波知道,他苦苦寻找的泰顺编木拱桥技艺传承人有了着落。随后,在专家和当地村委的倡议下,乡民们一致希望董直机可以重建乾隆年间被大水冲毁的同乐桥。
董直机老人采用传统营造技艺,并沿袭泰顺造桥习俗,由乡民集资40万元,历时3年,重建了村尾村的同乐桥。这也是新中国成立后第一座以传统技艺营造的编木拱桥。借此机会,老人还通过建桥将技艺传授给了包括曾家快在内的5位徒弟。
结束了“圆桥仪式”的上排村恢复了往日的平静。记者在村里走访时,和村民谈廊桥,大家都会用好看、造桥好,保佑风水,守住财气来形容造桥的意义,并愿意集资建造。但祖祖辈辈,当地村民是如何对廊桥生发出这样的情感,廊桥真正的价值又是什么呢?
保护廊桥和它留下的中国历史密码
2022年8月6日晚,福建宁德屏南万安桥突发大火。一件世界瑰宝就此烧毁坍塌。万安桥拥有超过900年历史,始建于北宋,在清康熙四十七年遭火焚,并于乾隆七年(1742年)重建。是中国现存最长,连续跨度最多的木拱廊桥。
实际上,随着台风、高温等自然灾害频发,廊桥被冲垮、烧毁的情况时有发生。如何保护和修复廊桥成了迫在眉睫的事情。
2016年9月15日,台风“莫兰蒂”袭击泰顺县境内,裹挟着滔天洪水冲毁了三魁镇薛宅桥、筱村镇文重桥和文兴桥3处国宝级廊桥。
洪灾过后,乡民做的第一件事情不是修缮自家的房屋,而是自发地搜寻、打捞、搬运廊桥的木构件。不到一周时间,三座廊桥90%的原木构件都被找回。
温州大学历史系助理教授祁刚:自古以来泰顺本地人的传统认知里,桥是他们自己生活的一部分,对他们来讲影响很大。我简单来讲,如果这个桥冲垮了,从这个岸头到那个岸头要走三十几里的冤枉路。原有的圆满被打破了,通途被斩断了,所以还是要把它恢复起来。所以桥的重新修复对于很多人来讲,是他们心灵的修复,也是他们基因的修复,在文化上这个是沁到骨子里去的。
温州博物馆副馆长季海波:它在整个村落里面已经从简单的这一种交通功能提升为一个这个文化空间。在这一个桥梁上南北往来的人,各种信息的交融在这,那么它也是村民当中最好的信息交流中心。
2017年3月25日,三座国宝级廊桥同时启动修复,曾家快、郑昌贵、赖永斌三位非遗传承人分别负责文兴桥、薛宅桥和文重桥的修复工作。在官方和民间的共同努力下,三座廊桥在被洪水冲毁的15个月后重焕新生。
泰顺县文化和广电旅游体育局副局长蓝丽娜:2016年的“莫兰蒂”把廊桥冲毁的事件,让我们瞬间有一个觉醒,原来我们的廊桥它也不是一成不变,千百年就伫立在那的,它也是有很多的风险隐患,需要我们去规避。
蓝丽娜是泰顺县文化和广电旅游体育局副局长。县域内廊桥的保护是她的主要工作之一。“莫兰蒂”事件之后,他们痛定思痛,引入数字化手段提高廊桥的技防水平。
泰顺县文化和广电旅游体育局副局长蓝丽娜:这一台机器它用红外技术可以监测到桥面上的温度,当温度达到预定值,它就会发出警报。
就在拍摄的过程中,北涧桥上的烟火系统就感应到了往来游客间的高温物体,在发出警告两秒后,园区内也传来了禁止吸烟的广播。
在古建保护许可范围内,桥上还设有烟感、人流监控、倾斜沉降、水位监测等科技防护设施,并在后台进行全面监控。除此之外,原本廊桥拥有的祭祀功能也被挪到了其它地方。
2021年8月1日,为了进一步加强对泰顺廊桥的保护,《温州市泰顺廊桥保护条例》正式实施。这也是全国首部廊桥保护专项法规。
2003年初,苏锡森和乡民们上山砍柴时发现,自己家乡富家垟三条桥上游500米左右的地方正在进行水电站建设施工。乡民们听闻此消息后,要求保护珍贵历史文化遗产,制止水电站的建设。事后,在乡民们的努力和社会各界的多方支持下,水电站做出让步,留住了一部分水流。
记者和村民聊起他们对廊桥的这份情感,村民会说起很多廊桥在他们生活中的场景。桥上无数的镰刀痕迹,是他们生活的证明。这里,是他们砍柴、放牧、种地、走亲访友的必经之路,是他们嬉戏玩耍、买卖物品、获取信息的交流场所,更是大家遮风避雨,万里归乡的证明。
近十年间,除了洪水冲毁的三座廊桥得到修复之外,包括三条桥、北涧桥在内的其余古廊桥也大多进行了文物修复。在修复的过程中,大家逐渐发现,我们在保护的不仅是古廊桥的本体,更是在保护解读中国灿烂文化生活的密码。
2023年11月6日,位于翁山乡外垟村的旗峰桥开始进行修缮施工。邱学斌正在和浙江省古建筑设计研究院的朱正,讨论石拱上廊屋倾斜的问题。这些年,朱正参与了泰顺多座保护古廊桥的修复设计。
建于1924年的旗峰桥,尽管距今只有100年历史,从廊屋屋面落翼的关系来看,营造技法的源头可追溯到宋代。而廊桥上的各种建筑信息,都是我们破解中国传统文化的密码。
保护廊桥,是发展也是传承
要解开中国廊桥文化的千古之谜,洲岭和垟溪交界溪上的三条桥也许是一切的原点。泰顺史料《分疆录》记载,“此桥最古,道光二十三年(1843年),里人苏某独立重建,拆旧瓦有贞观年号”。
2021年,三条桥迎来再次修葺。尽管未能发现唐代瓦片,但却找到这块印有大观元年(1107年)的瓦片。
温州博物馆副馆长季海波:大观元年(1107年)就比绍兴七年(1137年)又多了30年,它也是从南宋到了北宋,这也从另外一个层面说明了我们廊桥,或者是木拱桥的这种营造技艺它的这一种成熟,从史料上看,它可能从中原地带流传到我们这,在这个山区里面它存活得很好。
据史料记载,唐朝末年,连年战乱,各地赋税和劳役过重,许多大姓家族开始迁入泰顺,从那时起,在这个被老百姓形容为“九山半水半分田”的地方,逐渐衍生出一个一个具有中国美学范式的村庄。
在今天的泰顺乡村,我们还能依稀看到古村落内在的体系构造,古树、古道、溪流、民居跟山势来龙,最后都汇聚在村尾水口的廊桥。而在过去很长一段时间里,这些因交通不便藏于深山中的村落却一直是贫穷落后的代表。
吴松弟是中国近代经济地理研究的主要开创者,但出生于泰顺的他,曾经对自己的家乡文化并没有任何兴趣。直到2005年,他和哈佛大学教授包弼德在泰顺进行了三天考察后,对方提出了和他完全不同的观点。
上海复旦大学历史地理研究中心教授吴松弟:他说吴老师我觉得你讲错了,你不能说泰顺是很穷,如果泰顺很穷,为什么这里的廊桥造得那么漂亮?而且造那么多,还有泰顺的民居也是很不错的,如果穷是做不到这些的。所以后来我就形成一个观点,我们今天认为是穷的地方,未必原来就是穷的,因为古代的环境跟今天不一样。
以1857年前后建设的文兴桥为例,当时乡民集资建造该桥的金额为白银400两,如果按照今天的价格折算,白银400两相当于600万到800万元。远高于今天的廊桥的造价。这些历经千年风霜依然存活于世的廊桥要告诉我们什么?
记者在旗峰桥头的石碑上,发现了首事翁立的名字,并找到了他的后代翁清华。在他的家谱中记录着些许关于旗峰桥营造的信息,“地方公益如倡办公善学校,功程最巨者,又莫如襄建本村水尾之旗峰桥。”
温州大学历史系助理教授祁刚:中国人普遍认为造桥修路是功德,可是人们发现造廊桥在泰顺不是说局部的事情,它并不是处理两岸的问题,它是整个地域的社会联动。乃至于像旗峰桥有一些是从福鼎过来捐钱的。
祁刚是温州大学历史系教授,博士期间,在导师吴松弟的影响下,开始进行泰顺的乡土研究。通过桥碑上的名字,寻找他们的生平、家族、社会关系,并最终搭建出一个完整的社会网络。
温州大学历史系助理教授祁刚:它是一个交换网络,比方说山里面的山珍,竹、笋、木材、木炭,你要挑到海边去、平地的市场和城市去销售,海边那些海货、鱼盐要带回去,所以在这个通路上每天都有人来人往。彼此之间不但是物的交换,还有信息的交换,有些字号从福鼎去捐钱的目的是为什么?是给自己打广告,他有这样的意识。某某号捐了这个钱,老百姓广为流传,然后到了福鼎都会找他去买东西。所以有时候捐助的动机不是说慈善,我们承认市场的一面,那个是靠两只脚踩出来的。
2023年10月16日,为了更加系统性的保护廊桥,中央宣传部、文化和旅游部、国家文物局共同组织开展的《廊桥保护三年行动计划》在泰顺启动。在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中,共有138座不同类型的廊桥,分布在全国13个省(自治区)。如何保护乡土文化遗产、传承历史文脉、助力乡村振兴和城市发展成为了新的任务。
时任泰顺县委宣传部部长胡晓立:因为廊桥本身的价值的保护和传承,是一个综合性的、系统性的一个工程,它承载了很多我们民间习俗,甚至民间信仰,很多传统文化的内涵在这里。《廊桥保护三年行动计划》的出台应该说是历史上第一次我们全方位的、系统性的就廊桥的保护、挖掘、研究、宣传、推广,做一个系统性的谋划。
但是如何让廊桥走出泰顺,走出浙闽,当下还面临着很多困难,如何用现代标准去解释传统的营造技艺,这也是工匠们的困惑。
木拱桥传统营造技艺传承人邱学斌:工程上国家正规里面有资质的施工方,还有监理等等一套完备的程序来保证这个桥的安全性,但是我们廊桥没有,只能靠经验的积累。
上海交通大学设计学院教授刘杰:在中国传统的知识体系里面,我们今天看来更多倾向于科学和技术这一类的知识体系,就没有得到那么大的重视。我觉得我们需要有一个对中国整体的几千年的营造,把它建立起一套营造学术的体系。我们中国传统的营造学理论方法、知识体系建构起来以后,我们才可以让它和当下的源自西方的现代建筑学或者建造体系,才可以有一个融合的可能性。
梁思成在《图像中国建筑史》中写道,“中国的建筑与中国的文明同样古老。所有的资料来源,无论文字、图像、实例都有力地证明了中国人一直采用者一种土生土长的构造体系。这种体系在广袤的地域和长达五千年的时间中长存不败,且至今还在应用。这种现象,只有中华文明的延续性可以相提并论,中国建筑本来就是这一文明的一个不可分离的组成部分”。
今天,横跨在泰顺高山沟谷之间的这一座座“跨溪成虹”的廊桥,承载着中华文明绵延不绝的密码,从远古走来,陪伴我们去往更遥远的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