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福,原是绍兴民间“年终的大典”,俗称“请大菩萨”“请祝福菩萨”,旨在酬谢神灵一年来的保佑,同时祈求来年的吉祥如意。祝福因其举行的时间以“立春”为界限有祝冬福与祝春福之分,而立春表示新年开始,所以,绍兴人通常都是祝冬福的。祝福的具体时间,一般拣在农历腊月廿三日送灶至三十日分岁之间的某一天。少数人家在前半夜祀神,祀神后便可安然入睡,人们谑称为“请懒惰菩萨”;大多数人家则在后半夜举行祝福,几乎彻夜不眠,人们称之为“请俭勤菩萨”。
翻阅《周作人日记》,即可知晓鲁迅家这个大户人家都是“请俭勤菩萨”的,即使败落之后,依然如此。所祀神像,肥头大耳,一脸福相,并印有“南朝圣众”四字,据说是指被灭亡的南宋皇帝和众多抗元殉国的圣贤忠烈。赵宋遗民慑于异族统治者的淫威,被迫转入地下,只好在深更半夜祭祀他、念他,显然,这带有浓重的民族主义色彩,不过,到后来逐渐转化为祈福酬神的意义了。
绍兴人俗称祭祀为“请”,并有不成文的规定:祀神是朝外的,祭桌是两张拼放的八仙桌,其面板的木纹应左右横放;祭祖宗则是向内的,八仙桌面板木纹须改成直摆,这就是绍兴人所说的“横神直祖”。祀福神循例在厅堂里举行。两张八仙桌并放在稍近天井处,并敞开大门。桌上的祭器、供品等物更有一定的摆法:最外面的是绍兴人称为“马张签”的神像,红脸,用粗糙的黄纸木刻印就。往里依次序是三茶六酒(即三盅茶叶、六盅黄酒)和三牲(或五牲、七牲)福礼。“三牲之俎”语出《礼记·祭统》。在古代,人们常用猪、牛、羊这三牲来祭祀,后来,绍兴人是以鸡、鱼、猪肉为三牲。再讲究一些,如加上鹅和牛肉(或羊肉),则是五牲福礼了。凡是鸡、鹅等家禽、牲畜做祭品,务必要跪放,头务必朝向福神,以示对福神的恭敬和欢迎。祀神的肉应该是整方的条肉,煮熟后会微微拱翘,美其名曰“元宝肉”。鸡、鹅这些家禽做福礼,还要插上若干成单的竹筷。插上十根筷子那是万万使不得的,据说是因为物满则仄,福神以为你家已是十全十美、称心如意,他就不会再赐福,甚至还会降灾惹祸。在这些竹筷上,要盘绕煮熟了的鸡、鹅之类的肠子。这是因为福神食用的福礼,也要求完整无缺。其实,将肠子盘绕住筷子,筷子就不会掉下来。须知,此时此刻,掉下筷子与不慎打破盘、碗、盅一样,是对福神的大不敬,是不太吉利的事。一尾活鱼得用红线穿其背,用红纸贴住鱼眼,悬挂在“龙门架”上,取其“鲤鱼跳龙门”的吉意。三牲(或五牲、七牲)福礼端放在中央,两旁则放有年糕、粽子和干果(荔枝、桂圆、核桃、枣子)、水果(莲藕、橘子、木瓜、佛手)。这三牲(或五牲、七牲)福礼和年糕、粽子、干果以及供福神割食用的菜刀一律放在红漆木制桶盘里,并在它们的上面贴有用红纸剪出的双钱图案、元宝。除了这一些,左右两端还务必各放一碟豆腐干和蒸熟的禽血。最里边是点烛燃香的烛台、香炉,小康人家一般用锡或铜铸造的“五事”,有的富贾、豪绅所用的“五事”高达1米以上,可直接放在地上,俗称“落地五事”。当然,插在上面燃点的最起码是“斤通”大蜡烛了。烛台也好,“五事”也好,必挂一串太锭。
祝福事关整个来年的福祉,多在夜深人静的拂晓前举行,气氛相当庄严肃穆,唯有男丁参与其事,他们按班辈年龄大小,一个个向外行三跪九叩之大礼。
送走福神后,女眷们也来到厅堂,一齐参与祭祖。这祭祖与祝福不同的另一个地方,祀神无需摆放凳椅,而先祖毕竟原是凡人,死后还是要坐着徐斟慢用。祭祀完毕,主妇用准备福礼时留下的汁汤烧煮年糕或面,供全家男女老少食用这鲜美的一顿,这称为“散福”,寓意是将神所赐之福散发给家里每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