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卖骑手来到鄞州区一换电柜点位更换电池。
扫码、放电池、取电池、关柜门……10月20日14时左右，在鄞州区科技路一停车场内放置的中国铁塔“共享换电柜”前，外卖骑手小王花了不到1分钟时间，便为自己的“坐骑”换上了满格电池，继续当天的送外卖营生。
随着电动自行车的不断普及，电动自行车换电柜作为一种新业态应运而生。“以换代充”的经营模式极大地方便了外卖骑手、快递小哥等电动自行车高频使用人员的用电需求。然而今年以来，国内已有多地发生电池、换电柜等引起的火情。今年1月，鄞州区首南街道一室外换电柜也曾起过火。
宁波街头的换电柜安全吗？这一便民设施如何更好地服务于“骑行族”？连日来，记者为此展开了调查，发现街头换电柜普遍存在电池超标、充电柜消防设施缺失等问题。
面对这些问题，相关部门将如何从整体上规范管理换电柜？《e眼问政》栏目将继续关注。
在鄞州区奥丽赛大厦的“祺域树”换电柜，疑似提供超标电池服务。
换电柜电池超标情况比比皆是
“奉化换电柜非法出租60伏电池！”
日前，网友在宁波民生e点通群众留言板上反映，奉化万达广场换电柜提供的大多数是电压为60伏的超标电池，希望有关部门查处。对此，奉化区市场监管局在回复中称，通过实地检查，确实发现有部分品牌电池存在电压超标问题，目前已将情况上报宁波市市场监管局作进一步处置。
记者了解到，根据国家标准《电动自行车安全技术规范》规定，电动自行车蓄电池标称电压应当小于或等于48伏；根据国家标准《电动自行车集中充电设施第1部分：技术规范》规定，换电柜仅适用于对额定电压48伏锂离子蓄电池组充电和换电。《浙江省电动自行车管理条例》第十八条规定，禁止实施改变蓄电池组等影响车辆安全性能的部件，也禁止该类车辆上路行驶。
外卖骑手从换电柜中取出的电压为65伏的电动自行车超标电池。
而记者连日来通过多个点位走访查看，发现换电柜电池电压超标问题，不仅仅存在于奉化区。
在海曙区天盛停车场，一个外卖骑手将车停在门口，拎着电池径直走到“祺域树”换电柜旁，熟练地扫码打开了柜门，不到一分钟就换好了车辆电池。
“您换的电池是多少伏电压的？”
“60伏的啊，很好用，换一次电池，我差不多可以跑70公里，而且时速也能有50公里以上。”
“不是规定电动自行车电池电压不能超过48伏吗？这不是违规了吗？”
“现在都这样的。我身边的骑手大都换60伏以上的了，48伏电池的根本没法跑，速度提不上去不说，续航里程数太少了，换一次电只能跑50来公里。这样每天要换四次，太麻烦了。”
在鄞州区环球城公寓内设置的“宜租乐”换电柜，有外卖骑手告诉记者，这里还可以换到72伏的电池。
在某快递公司工作的投递员小葛以前从事过外卖骑手行业，他对记者道出了其中缘由：“外卖骑手，赚的就是时间上的钱，所以都希望自己的交通工具能‘多拉快跑’，也就是速度尽可能快、续航里程尽可能长。目前大多数外卖骑手喜欢电流强、电压高的大容量电池，这样时间成本低。不少电动自行车也被改装过，行驶时速也远远超过25公里的规定。有些跑同城速递的，他们车子的时速甚至能到七八十公里，这样的话，小容量电池怎么够用呢？”
正是在这一背景下，部分换电柜运营商为迎合市场需求，违规采购超标准的电池提供换电服务。
外卖骑手从换电柜中取出的电压为60伏50安时的超标电池。
一名从业多年的业内人士告诉记者，在监管部门的整治压力下，目前有一种新现象，即不少运营商采取“挂羊头卖狗肉”的做法，在60伏的电池上贴上48伏的标签，以规避监管部门的核查。
“这已是业内公开的秘密，只要拿着万用表测一测电池就知道了。”该业内人士透露。
记者了解到，目前电动自行车换电柜除服务于部分快递小哥外，主要服务于外卖骑手。宁波全市外卖骑手人数近4万名，主要集中在美团、饿了么等外卖平台。
通过实地走访调查，记者发现，在我市运营的“小哈换电”“祺域树”“光宇换电”“这锂换电”“智租换电”“宜租乐”“奔吉星”等换电柜运营商存在违规经营超标电池问题。
事实上，今年以来，市场监管部门按照消费者权益保护相关规定，已对部分换电柜运营企业进行了处罚，但这并没有从根源上解决换电电池超标运营带来的安全问题。
此外，记者调查发现，虽然我市城区大部分为禁摩区，但未明确禁止在全市范围内经营大功率电摩电池和超过电动自行车规定标准的电池。
“可以说，目前市面上大多数换电柜运营商存在提供超标电池服务的行为。换电柜内部装有大量电池，如果使用不当，或引发火灾。”市电动自行车协会会长张锡良表示。
海曙区天盛广场一换电柜内无灭火装置。
换电柜消防设施多有缺失
在实地走访中，记者发现，不少换电柜未按相关标准安装消防灭火装置，且很多点位不符合消防要求。
根据国家标准《电动自行车集中充电设施第1部分：技术规范》和相关规定，换电柜内应安装消防装置，如设置独立的消防电源，具有火灾探测、声光警报功能，具备手动和自动喷放的选择功能等。此外，换电柜柜机应安装烟感报警系统及灭火系统，当电池充电失控，发生火灾，柜机应确保机内明火不向外扩散。
在海曙区天盛停车场北侧的换电柜投放点，记者通过近一小时的蹲守，待外卖骑手前来更换电池时打开柜门查看，发现“光宇换电”“迅驰换电”“智租出行”等换电柜电池仓内无消防灭火装置。同时，这里的换电柜缺少挡雨设施，电线套管未安装到位，存在消防隐患。
在海曙区高鑫广场西北角的换电柜投放点，记者看到这些换电柜放置在人行通道路口，上方是敞开式通风口。记者注意到，这个通风口与广场内大润发超市相连，如果发生火灾，产生的浓烟将蔓延至超市，会有较大安全隐患。
在海曙区永丰西路834号一小区店面房门口，放置的两个“这锂换电”柜歪歪扭扭，四周被相邻店面的杂物包围，不仅没有任何配套的消防设施，而且可明显看出缺乏正常的运营维护支持。
学府一号室内换电柜投放场所电线凌乱。
在鄞州区学府一号D幢的一处店面，原来的房产中介门店被临时改造成了换电柜的室内投放点，里面摆满了“小哈换电”“邻锂出行”“宜租乐”“祺域树”“智租换电”“迅驰换电”等多个品牌的换电柜。前来更换电池的外卖骑手络绎不绝。但在这里，记者没有看到灭火器等配套消防设施。而且地面上各种电线线头交织缠绕，祼露在外，安全隐患大。
“感觉这些换电柜放置密度过大。一个换电柜通常能容纳数十块锂电池，如果某一块电池意外起火，势必‘火烧连营’，引发重大安全事故。”小区居民黄先生对此表达了他的担忧。
在永丰西路的“这锂换电”点位，无任何消防设施且无运维服务。
关于换电柜场所的消防安全问题，今年7月起实施的《宁波市电动自行车充停充换场所设计技术细则》已对此进行明确规定，如在室内、室外换电柜投放点方面，要求“电动自行车充停、充换场所应配置灭火器”“室外充换电柜上方应设雨篷”等，但记者在鄞州区、海曙区所看到的四五个点位，均没有达到这些要求。
浙江诚德检测研究有限公司总经理王阳一直关注消防安全领域。他向记者介绍，根据相关规定，电动自行车充停、充换场所不应与易燃易爆场所贴邻，不应与人员密集的场所贴邻。现场应配置相关类型的灭火器，配设管理系统，设置引导标识、安全警示标识、运营机构标识等。
“根据我们的观察，目前在中心城区相对密集的换电柜投放点，相当多的换电柜没有配备相应的消防灭火设施。”王阳说。
换电柜为何“野蛮生长”？
记者经对10余个点位的调查得知：受外卖平台超时考核制度的影响和抢单的冲动，外卖骑手大多会使用超标电池，超速骑行成常态。
一外卖骑手正在学府一号换电点位更换电池。
“我们追求速度快、续航里程长，主要的压力在于平台严苛的送单超时考核机制，消费者也希望送单越快越好。因此，不能简单地苛求外卖骑手要遵守现有的管理制度。监管部门应立足于市场需求，制定出既不影响我们生计、又能有效规范行业环境的监管举措。”网名为“海阔天空”的“80后”外卖骑手向记者坦陈。
“如果政府相关部门能禁止所有品牌使用60伏的电池，我们举双手赞成。去年我们曾尝试下架所有60伏电池，只用48伏的，咬牙坚持了一年，结果大量用户流失，实在承受不起。希望不要再出现‘劣币驱逐良币’的情况！”一家换电柜运营商负责人向记者表示了他的无奈。
换电柜“野蛮生长”带来的安全隐患已有所显现。
根据宁波市消防救援支队提供的信息，今年1月6日12时28分，鄞州区首南街道蝶缘路199弄16号西面10米处，曾发生一起室外换电柜起火事故，所幸火势不大，被及时扑灭。首南街道锦悦湾社区书记陈佳璐对此很是担忧：“我们小区里的换电柜实在太多了，线路铺设不规范，审批落地也不严格，感觉有点‘野蛮生长’。希望相关部门能综合执法，切切实实管起来，不留安全隐患！”
采访中，不少业内人士认为，电动自行车“以换代充”是未来趋势，不仅能彻底解决充电安全问题，还能使“电动骑行族”更为便捷。但要实现美好愿景，尚有很长的路要走。
甬派客户端宁波日报 记者杨绪忠文/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