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后,立冬前,温州有何特色秋味?老温州言必有菱角,且三垟黄菱甚佳。
“依稀采菱歌,仿佛含嚬容。”1600多年前,南朝刘宋诗人谢灵运在出任永嘉太守期间,到温州各地巡视农田时,耳畔隐约传来采菱女的婉转歌声。同时代的大诗人、永宁令鲍照,也写有《采菱歌七首》,描绘江南采菱景象。可见,温州地区采菱历史之悠久。
正如那首江南小调中唱的“我们俩划着船儿,采红菱呀采红菱”的欢快场景,菱叶如翡翠,又宛如点点繁星,密布河面;采菱人乘“小圆舟”穿梭其间,手起手落,轻盈娴熟。自中秋至秋分采摘“头水”,每隔10天左右采摘一次,眼下,三垟菱角正迎来“第三水”的黄金采摘期。
三垟素有“菱乡”之称,小小菱角,若论种植史,可追溯至千年之前。菱角香飘满塘秋,亦是许多温州人对秋的记忆。
周建强/摄
三垟三宝菱为上品药
浙江大学的一项研究显示,人类对菱的干预(即比驯化、栽培程度要轻的一种人为行为),最早可以追溯到距今6000~7000年的河姆渡文化时期,而江浙一带是出土古菱角的集中地区。
早在周朝,菱角已是祭祀典礼上的重要食物,古籍《周礼》中有“加笾之实,菱芡栗脯”的记载。古人早就发现了菱角的营养价值。北魏贾思勰撰《齐民要术》称“菱为上品药”。宋代苏颂的《图经本草》赞誉菱角“食之尤美”,并说“果中此物最治病”。明代李时珍《本草纲目》则详细记载了菱角的功用——安中补五脏,不饥轻身,蒸后,和蜜饵之,断谷长生,解丹石毒。鲜者,解伤寒积热,止消渴,解酒毒。捣烂进食,补中延年。
三垟湿地出产的菱角,又称“黄菱”,形似牛角,皮脆肉美,在民间享有“三垟黄菱甲等甲”的美誉,和瓯柑、水稻并称“三垟三宝”。
如今,三垟湿地还原了传承千年的“稻柑菱共生系统”农业文化——在水稻田行间种瓯柑,在瓯柑园中套种水稻,在旁边河塘中种植黄菱,实现稻柑菱共生。这种生态集约化的农业生产模式,今年成功入选浙江省重要农业文化遗产资源库名录。
菱水共生水美则菱鲜
三垟菱角何以鲜美?水生菱,自然与湿地水紧密相关。
水土洁净且富含营养物质,是三垟黄菱得以千年传承的关键,且由于三垟湿地河流呈网状分布,水流平缓,非常适合水生菱角生长。
适量种植菱角,本身也有优化水质之用。一方面,它可以吸收水中的营养物质,改善水质富营养化的状况。
2016年,温州医科大学一项科研课题在湿地内进行了为期6个月的围隔种植菱角修复富营养化水体试验,结果发现菱角的种植对水体透明度、营养盐和叶绿素a浓度等指标均有明显改善作用。同时也有研究表明,菱角可以为水生生物提供栖息地和食物,促进水生生态系统平衡和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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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代储光羲的《采菱曲》中,“浊水菱叶肥,清水菱叶鲜”,就透露出古人早已洞察菱角与水质的关系。
温州菱角一般是惊蛰前后(三月上旬)在水田里催芽,清明左右转到河边浅滩处催苗,芒种至夏至(六月上中旬)再转至深水河中种植。
清代诗人阮元的“深处种菱浅种稻,不深不浅种荷花”,通俗浅白地道出了其中的种菱技巧。据三垟湿地原住民介绍,菱角种植在不同宽度的河道,生长在岸边抑或水中央,都对品质有不同程度影响。相较而言,种植在较为宽阔的水域中央的菱角品质最佳,水深在60厘米到2米之间。
目前,整个三垟湿地约有1000亩菱池,每年在本地供不应求。
四水采菱秋味忆温州
衣袂飘飘的采菱女,常是古诗词中采莲的主角。
南朝梁简文帝用“棹动芙蓉落,船移白鹭飞。荷丝傍绕腕,菱角远牵衣”描述采菱景象——菱角在水中漂浮,不时钩住采莲女的衣襟,有趣之余,细究起来也颇为辛苦。
采菱,实则是个体力活。
三垟采菱人一般先划着水泥船到菱角区域边缘,再换坐圆木桶,即“黄菱盂”,用手划入“菱叶何田田”的种植区。相较小船,乘坐形似洗澡盆的黄菱盂便于转换方向,同时更容易在采菱时保持平衡。
俯身,近水摘菱——选中又大又绿的成熟菱叶,一只手掀起水淋淋的菱盘,另一只手轻轻一掐,将绿中带黄的菱角从根茎上掐断,再把植株放回水中,轻巧又迅速。
在古诗词中,采菱常常于傍晚“日落而息”,如唐代王维笔下“渡头烟火起,处处采菱归”,又如宋代陆游诗云“日暮归来月色新,菱歌缥缈泛烟津”。而随着现代生活节奏的变化,为保障菱角当天采摘当天食用,获得最为鲜美的舌尖体验,三垟采菱人常在凌晨或清晨工作——夜幕笼罩,或天光未亮,戴上头灯、面罩以防蚊,忙碌于菱角丛中。
入秋近冬,温州城里桂花飘香,冒着热气的菱角,去壳、入口,清甜亦是独一份。幼嫩的菱角可当水果生吃,口感与荸荠相近,但香气更浓。熟菱既有坊间快板诗中“鲜嫩菱肉炒韭菜”的吃法,还有一温州特色——调制混合酱油、醋、糖、蒜末等调料的酱汁,将煮好的菱角肉蘸酱吃。
不管身在何处,在温州人记忆深处,秋天弥漫着一股独特的清香——那是菱角的味道,亦是家乡的味道。
原标题:深秋江南可采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