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23日，宁波日报、甬派、宁波民生e点通对街头电动自行车换电柜安全隐患问题进行了报道，引发不少网友和业内人士的关注。换电柜超标电池能管住吗？相关建设的消防标准能否落地？布局如何更好地满足需求？连日来，记者继续走访多名业内人士，关注电动自行车换电柜安全隐患和行业发展问题，寻求破解之道。
一问
超标电池能管住吗？
记者通过采访了解到，换电柜超标电池问题，源头在于外卖骑手的电动自行车“解速”改装、超速行驶问题。
记者调查发现，2019年国家出台了“电动自行车最高设计时速不超过25公里”的规定，多年来一直面临难以执行的尴尬境地。通过修改设置，使电动自行车“解速”已成了行业内公开的秘密。虽然诸多电动自行车品牌的线上官方旗舰店均称不支持解除限速，但到了这些品牌的线下门店，“解速”是常规操作，且门槛很低。此外，线上也有不少商家以“报警器”“通用锁”为名，在电商平台售卖各品牌电动自行车的解速器，价格在百元以内，操作门槛同样很低。正是这个市场需求，让电动自行车限速规定沦为空文。
一家换电柜的电池租赁广告显示，该品牌涉嫌使用超标电池。
“要求电动自行车速度快、续航里程长，这就打开了超标电池的需求之门。而外卖骑手行业的特殊性，对超标电池更有着强烈的依赖。”一名电动自行车销售商对记者说。
10月27日18时左右，在宁波国际金融服务中心B座楼下，一名外卖骑手匆忙将车子停好，取下外卖后一路小跑到大堂内的外卖寄存柜，扫码将外卖存入柜体内，然后电话通知消费者来取货。记者见缝插针地与他简单攀谈了几句：
“如果全面禁用超标电池，在规定的25公里时速以内行驶，对你们的营生有影响吗？”
“现在的平台超时考核制度精确到秒。送单过程中会遇到很多不确定因素，如顾客地址填错、商家卡餐，还有遇到路口红灯等，这些因素都会影响送货时长，从而影响我们的考核。如果电动自行车最高时速只有25公里的话，几乎每单会超时，可想而知的结果就是被平台扣钱。”
“要扣多少钱？”
“按超时规定的话，每单五元钱的配送费平台会扣一半，这样我们就白干了！”
如何破解上述难题？
“超标电池问题愈演愈烈，不仅存在安全隐患，还有碍行业公平竞争。”宁波铁塔换电业务总监张鸣恺认为，要对照电动自行车新国标，开展换电环节源头治理。“我们倡议各换电运营企业依法合规经营，不发生电动自行车非法拼装、加装、改装等情况，不和存在涉电动自行车违法违规行为的单位、商户、骑手合作，不向两轮电动自行车提供60伏及以上电池租赁与换电服务，严格贯彻落实国家、浙江省和宁波市政策、法规、标准。”张鸣恺表示。
日前，工信部会同公安部、应急管理部等部门，对最新修订的《电动自行车安全技术规范》公开征求意见，拟修订的“新国标”在提高防火阻燃性能、防范非法改装行为、限制车速等方面提出进一步要求。同时，工信部发布了全新的《电动自行车用锂离子蓄电池安全技术规范》，并将之作为电动自行车用锂离子电池安全强制性国家标准，通过规范产品设计和生产，力图降低安全事故发生率，保障消费者人身健康与生命财产安全，促进行业健康有序发展。该标准将于今年11月1日正式实施。
“新国标的实施将显著提升电动自行车用锂离子蓄电池的安全性能。对换电柜行业而言，这意味着其所使用的电池将具备更高的安全标准，从而有效降低因电池故障引发的火灾等安全事故发生率。”海曙区消防救援大队相关负责人认为。
宁波市电动自行车行业协会执行会长张锡良认为，要破解超标电池的难题，还要注重以市场需求为导向，疏堵结合。“新国标实施后，对电动自行车超速行为可以考虑严管。但另一方面，对于有长距离出行需求的老百姓和外卖骑手等，宁波可通过地方立法的形式，考虑开放电动摩托车。这也是破解难题的方法之一。”他表示，这样一来，各方需求都能得到有效满足，而且监管压力也会小很多。
外卖骑手正在一个换电柜前更换电池。
二问
换电柜建设相关消防标准能落实吗？
换电柜场所和柜体的消防安全隐患，是需要破解的另一难题。
在海曙区新街的一处美甲店内，多个品牌的换电柜挤在狭小的空间内，挂在天花板上的线路相互缠绕，显得非常凌乱。来此更换电池的外卖骑手络绎不绝，使这里不到10平方米的空间更为拥挤。
这是室内换电柜存在明显消防安全隐患的一例。
宁波市建筑设计研究院总工程师郭晓晖曾负责主持起草了《宁波市电动自行车充停充换场所设计技术细则》。他对记者说：“我们在排查中发现，目前不少换电柜摆放在店面房内，这种运营模式的安全隐患是最大的。”
海曙区市政设施养护中心一名负责人告诉记者，根据排摸调查，目前换电柜行业建设运营标准、规范尚不完备，运营企业参差不齐，在平台建设、运输存储、技术规范、运营维护等方面差异很大，缺乏统一监管。
记者查阅相关资料发现，按照国家标准《电动自行车集中充电设施第1部分：技术规范》要求，换电柜仅适用于对额定电压48V锂离子蓄电池组充电和换电。换电柜柜体的结构主要由壳体、充电仓、充电模块、显示屏、通信、温度控制和安全防护7部分组成。
《规范》特意提出，换电柜内应安装消防装置，具体要求为设置独立的消防电源，并满足60分钟供电的需要；具有火灾探测、声光警报功能；灭火介质应能以设计值到达任一充换电单元；具备手动和自动喷放的选择功能；应进行灭火试验，试验过程无飞溅物飞出柜体；从肉眼可见明火起，5分钟内扑灭，15分钟内无复燃；除热失控触发的电池外其他电池无热失控现象。
“对照上述《规范》要求，目前有相当多的换电柜是未达标的，因此，将《规范》要求落实是非常急迫的工作。可以按照国家和本市加强电动自行车全链条监管要求，结合电动自行车充电设施及电池相关国家标准内容，加快制定我市充换电柜电池回收管理及电动自行车充电接口技术标准，明确柜体、电池技术安全要求。”浙江诚德检测研究有限公司总经理王阳认为。
海曙区人民检察院在给相关部门的司法建议中提出，要解决上述问题，首先应落实“行业监管+属地监管”的原则。按照电动自行车专项要求，场所管理、设施设备、消防安全等行业主管部门及属地政府依职责对现存换电柜设施开展全面检查，对不符合要求的及时淘汰，对存在隐患的场所及时整治。同时，明确“具体罚则”和“操作规范”。
“我们在调研中发现，对违规经营60V电瓶的罚则不明确，换电柜设置经营过程中无事前审批、无事后备案、无事中监管。建议参照电动自行车集中充电设施建设模式，由相关行政机关集中建设或推荐换电柜经营点，统一消防标准和措施，推动行业监管部门或行业协会建立统一的换电柜运营数字监督平台，推动换电柜行业安全合规经营。”海曙区人民检察院相关人士说。
海曙区一换电柜场所设在美甲店内。
三问
选址布局能满足需求吗？
调查中记者发现，一方面是不少换电柜运营企业“野蛮生长”，另一方面是换电柜尚不能满足外卖骑手的需求。这就是目前换电柜行业发展的现状。
据悉，今年7月，浙江省已启动外卖骑手电动自行车“以换代充”计划，预计到2024年底，全省外卖行业将新增2万辆换电模式电动自行车，覆盖90%的专送外卖骑手。
根据计划，外卖平台将联合换电品牌方、租售车企业，搭建车电一体的租售平台，为全省百万外卖骑手提供具有安全保障的国标电动自行车及便捷高效的换电服务。鼓励外卖骑手加快淘汰老旧电动自行车，更换使用换电式电动自行车，推动外卖电动自行车“以换代充”安全续航。
“从宁波来看，目前在中心城区设立的换电柜相对密集，数量接近2000个，但点位分布不均衡，郊区点位严重不足。如果要满足外卖骑手的需求，布柜应在4000个以上。”张锡良认为。
“有时，我们送外卖，骑到较为偏远的地方，就会觉得换电不方便！”“90后”外卖骑手小张向记者吐槽。他还表示，外卖骑手对换电成本也比较敏感。“目前市面上的换电柜，电池月租费在250元至300元之间，感觉还是有些贵。为了抢首充的优惠，我都下了10多个品牌的换电App了，一一注册，非常不方便。希望未来换电的成本能降下来！”小张表达了他的期许。
“当前我市换电行业未纳入城乡建设规划，设施建设缺少相应的报建报批流程，建设和引电难度大、成本高。选址难、场租费高、电费高问题突出，企业运营成本高，从而提高了换电使用成本。居民换电使用习惯仍有待培养，各地虽已对楼道充电、飞线充电等违规行为提出明确要求，但这些现象仍普遍存在。”张鸣恺认为，为进一步推进换电行业健康有序发展，需要多措并举，综合施策：
一是将换电设施纳入城市基础设施范畴，纳入城乡建设规划，简化报建报批流程，开放市政、绿化、街道等公共空间，结合“未来社区”建设，加强统筹规划，优化设备布局。
二是建立行业监管体系，明确换电行业的政府主管部门，明确运营企业资质和行业标准，实行考核制度，清退不规范运营企业，确保建设、运营质量。
三是积极引导居民使用换电设施，政府、企业、公众共同加强安全宣传，引导市民关注换电设施的安全性、便利性，逐步认识到换电出行在解决电动自行车充电难、充电慢、充电不安全问题上的积极作用。
网友期盼
强化管理，杜绝隐患
换电柜安全隐患问题经报道后，引发网友热议。不少网友呼吁相关部门强化管理，杜绝隐患。
网友“多多2002”：这是一味追求“快”的结果。快速上马、快速扩张、快速见效，其背后却是一堆隐患。
网友“北辰1nxy”：“以换代充”本来是件好事，可惜不能规范运营。希望相关部门能强化监督，杜绝隐患。
网友“国朝”：对不达标的换电柜，政府应该取缔，由执法部门开展联合调查，查找生产源头，从根本上消除安全隐患，而不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到了发生事故时，才匆匆忙忙来个亡羊补牢。
网友“人生如梦”：街头换电柜“野蛮生长”隐患多，是及时的提醒，是该好好管管了。换电柜易于安装的同时却缺乏有效监管，一些换电柜的选址还侵占了公共空间。期待政府有关部门提早积极介入，主动治理，从设备选址、安装到日常运维等明确安全要求，为今后运营商履行安全生产主体责任提供依据，也为此类隐患治理明确标准。
网友“嘘！”：对换电柜选址、布线和运营等方面，相关部门需尽快出台统一的标准。
甬派客户端宁波日报 记者杨绪忠文/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