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善良在工作中。（通讯员供图）
和毛善良再次见面，赶上山林的晚秋，草木繁茂又斑斓。
天空飘着雨，时密时疏。
“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想再干几年……每天这样在林子里兜一圈，即便听听风吹树叶的哗哗声，也交关开心……”余姚市大隐镇章山村村民毛善良边走边掏出发黄的护林员证，来回摩挲——“宁波市护林员证姓名：毛善良出生年月：1959年7月责任区域：大隐（章山村毛家埠片）编号：余姚大隐008”。
通往“家”的路
今年，是毛善良做护林员的第20年。
再过两个月，65周岁的他就要退休，“有些舍不得”。
他的不舍，是眼前的这片林，郁郁葱葱，繁茂不衰。
“这是公益林，和一般的林不一样。”毛善良口中的“公益林”，始于2001年，宁波将分布于重点区域、发挥生态效益和社会效益、保障生态安全的森林划为公益林，由此开启了宁波生态公益林建设的序幕。
公益林区划是第一步，后续的管护更重要，急需一支专业的护林员队伍。
20年前，听到村里招聘护林员的消息后，毛善良第一时间报了名，成为首批3名护林员之一。
这一干，毛善良便从队伍中的“老幺”干成了“老大”。
早上7点，穿好工服、带好护林员证、拿上统一发放的手机，毛善良骑着电动自行车准时出现在自己管辖区的山脚下。
进山的路只能徒步，走完这2000亩森林，大概是8公里，花费一个半小时。
一年365天，休息的时间很少。但每个月工资600元，一年也就7200元。家人最初也有些不理解，7200元“买”365天，图个啥？
生于此长于此的毛善良，对这片森林有着不一样的感情，“守好这片林就像守好自己的家一样”。
“家”的力量，直抵人心。
毛善良家的18亩公益林，正好在他的责任区域内。“在给护林员划分责任区域时，我们按照‘就近原则’，尽量把属于他们的林地划分进相应的责任区域。”章山村党总支书记毛伟平说。
巧合的是，毛善良的“老家”也在这片森林里。
“看，我家祖屋就在那边，那片林里。”第一次见面时，毛善良还带我们去巡了林。站在山脚下，毛善良用右手朝着山上指去。
顺着他的手指望去，树木郁郁葱葱。祖屋早已不见踪影，但毛善良很确定其位置所在，“小时候经常来的，和爷爷爸爸来砍毛竹、挖笋”。
落差外的“惊喜”
2004年，章山村的8865亩森林被划为公益林。但划为公益林之后，如何解决经济来源与森林保护之间的矛盾？最简单、最直接的方式，似乎是给予村民相应的补偿。
“哪有这么简单。”毛善良说。
风吹过，树叶哗哗作响。响声中，夹杂着争论的喧嚣。
争论的焦点，是补偿标准。
按照2004年的补偿标准，每亩公益林村民能拿到的森林生态效益补偿是每年7元。以章山村一个普通村民为例，如果依靠砍树卖树赚钱，每年能收入几千元，而收到的补偿金只有几百元，“大家心里有落差”。
特别是2005年起，双溪口水库开始修建，章山村村民需要从山脚搬出，不少村民又回到山上，偷偷砍了不少树。
大隐镇农业农村专员李章达说，那段时间章山村周围的山都是“癞头山”。“山上光秃秃的，几乎没有树了。”对于毛善良和他的两个同事来说，工作更是不容易。
也正因为此，宁波以保生态、保水源、保民生为基点，结合宁波四明山、饮用水源地公益林的特殊生态区位及四明山区域生态发展蓝图和饮用水源地公益林民生实事项目等，构建了宁波特色的森林生态效益补偿制度——
目前，一般公益林补偿标准为每亩40元，四明山区域公益林为每亩140元，27座大中型饮用水库周边水源地公益林为每亩150元，远高于国家和省定标准。
在毛善良看来，这是最“划算”的。按照这个补偿标准，除去管护性支出，毛善良和妻子的18亩公益林，每年能拿到2000余元补偿金。
“慢慢地，偷偷砍树的行为很少见了。”毛善良说，走在树林里，看到的都是高高大大的树，路也好走多了。
毛伟平说，目前章山村公益林森林生态效益补偿资金每年超100万元，涉及800余户。章山村山林面积共11311亩，公益林面积8865亩，占比超78%。
“青山不负人”
今年是宁波实行森林生态效益补偿制度20周年。20年里，改变的，不只有毛善良的“人生轨迹”，还有整个章山村。
森林覆盖率达82.34%，核心区负氧离子浓度达2455个/立方厘米……“天然氧吧”给章山村带来了实实在在的旅游效益。
在不影响公益林生态功能前提下，章山村的村委班子开始探索公益林“生钱”的新法子。眼下，村委班子正和中草药种植商接触、洽谈，计划在200亩公益林中试种植黄精，探索发展林下经济，以期“活树变活钱”。
此外，这个小山村持续发力农文旅产业。目前村域内有大应农庄及小Y星动露营基地两个主打生态旅游综合体，以及金刚溪农庄、羽翰生态农庄主打农产品的特色农庄，另有多家特色果园。
毛善良巡林之外打的另一份工，就在大应农庄，负责环境、设备等的管理工作。“每个月的工资是5000元。”毛善良说。
小Y星动露营基地的主理人毛一伊，是一位“95后”女生。正是看中了章山村的生态环境，毛一伊辞去市区的工作，回到家乡办起了露营基地。露营基地三面环山，一面临湖，“藏”在林间。今年国庆假期，基地人气爆棚。
生态公益林建设是林业的“希望工程”，更是实实在在的“民生工程”。
一组数据可见一斑——
据初步测算，2023年宁波市级以上公益林年吸收二氧化碳354万吨，相当于净化了121万辆小汽车的年二氧化碳排放量；释放氧气259万吨，相当于全市人口一年的需氧量；涵养水源12.49亿立方米，是2023年全市居民的生活用水总量两倍多；吸收二氧化硫31万吨，滞尘量为34万吨，相当于用了数以万计的空气净化设备；每年产出固碳释氧、固土保肥、涵养水源、森林游憩等生态效益近346亿元。
山绿了，水清了，环境美了，百姓生活更幸福了。
“您觉得村里变化大吗？”我们问。
“变化特别大。”1983年上任，当了章山村19年村干部的余国品感慨。余国品，也是第一批护林员、毛善良的“老大哥”，亲眼见证了章山村的蝶变。
毛善良和章山村的故事，是宁波实施森林生态效益补偿制度惠及千村万户的一个缩影。
公益林建设20年来，宁波的森林生态效益补偿制度不断完善，补偿标准不断提高，受益群体不断扩大。2004年至今，发放森林生态效益补偿资金超38亿元，年受益人群近21万人。
“不早了，巡林去了，下次聊……”雨依旧在下，毛善良去赴“绿色之约”。他的身影越来越小，最终消失在林间路尽头……
甬派客户端宁波日报记者 沈莉 冯瑄 王嘉彬 通讯员 厉向向 柳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