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月妹(左)和侄子小钱。
在余姚市小曹娥镇曹一村，每天清晨或黄昏时分，总有一对特殊的“母子”牵着手漫步在青石板路上。63岁的钱月妹用布满老茧的手紧紧攥着38岁侄子小钱的手腕，时而驻足看河面跃起的银鱼，时而轻声细语教他辨认路边的野花。这段持续了26年的温情守护，早已成为当地动人的风景。
命运骤变：少年接连失去至亲
1998年寒冬，12岁的小钱蜷缩在漏风的祖屋里，身下是奶奶病倒前为他铺好的硬板床。这个命运多舛的男孩在9岁那年失去父亲，10岁遭遇母亲离家，11岁确诊抑郁症，此时连最后的精神支柱——奶奶也突发老年痴呆，他面临无人照顾的境地。
在小钱最需要关爱的时候，他的小姑妈钱月妹和大姑妈钱琴妹伸出了援手。她们商量后决定，由钱琴妹去医院照顾母亲(小钱的奶奶)，钱月妹则担起抚养侄子小钱的重任。钱月妹收拾好小钱的行李，拉着他的手说：“跟我回家。”从此，这句承诺持续了四分之一个世纪。当时钱月妹37岁，儿子刚小学毕业，丈夫在周巷一家工厂打工，原本可以过安稳日子的她，毅然接过了这个“特殊儿子”的人生。
以心换心：26年母爱编织守护网
起初，小钱一直活在被遗弃的阴影里。一家人围坐一起吃着饭，他会突然掀翻桌子，把热腾腾的饭菜打翻在地，也会把自己反锁在房间里，好几个月不出门，或者半夜赤脚逃出家门。钱月妹的床头常年备着三样东西：手电筒、创可贴和安神药。“孩子心里苦，得有个发泄的出口。”她总是这样宽慰家人。
“阿拉小钱从小就喜欢吃肉，最喜欢的还是鸡肉。”为了让侄子感受家的温暖，钱月妹把全部温柔“熬”进一日三餐。清晨6点起床赶早市，只为买到最新鲜的鸡肉；听说吃鱼能缓解抑郁，她冒着大雨去海边等渔船上的时鲜。村民常见她背着发病的侄子去卫生院，单薄的身影在田埂上形成一道剪影。
每次过年前，钱月妹都会为小钱准备新衣服。由于小钱无法在店里配合试新衣，她独创“家庭试衣间”，将衣服买回家，一件件让他试穿，直到找到合身的衣服。多数时候小钱拒绝与人沟通，但如果他提出想要某样东西，钱月妹便会立刻帮他买来。
2015年深秋的一个雨夜，钱月妹永生难忘。28岁的小钱突然发病冲出家门，她带着全家老小打着手电寻遍全镇。当丈夫杨华申在河埠头找到正在抓鱼的侄子时，浑身湿透的钱月妹瘫坐在泥地里嚎啕大哭。这样的深夜寻人，26年来她已记不清楚上演过多少次，其间摔碎的碗碟不计其数，但她始终重复：“只要我在，家就不会散。”
爱的奇迹在2022年绽放。一天钱月妹正忙着烧菜时，突然听见厨房里传来碗碟轻碰的声音——小钱正颤巍巍地端着盛满菜的青瓷碗，虽然动作笨拙，却坚持要帮姑妈摆桌子。那一刻，钱月妹躲进房间抹泪，她知道，那个封闭了20多年的心门终于透进了光。
生命续章：
大爱传承生生不息
2023年初春的体检报告犹如晴天霹雳：钱月妹确诊肺癌，发现直径2厘米的肿瘤。去医院做了切除手术后，病床上的她最牵挂的，仍是那个不会照顾自己的孩子。但她惊喜地发现，儿子主动接过了照顾表哥的任务，儿媳每天变着花样做营养餐，连12岁的孙子都学会了提醒叔叔按时吃药。“奶奶教会我们，爱是流转的星光。”孙子的话让钱月妹泪中带笑。
如今，钱月妹的病情得到控制，每天最幸福的时刻是看着手机里的家庭群：丈夫教小钱给黄瓜搭架，侄子认真擦拭全家福相框，儿媳拍下小钱第一次独立包饺子的视频。更让她欣慰的是，小钱怕他们太辛苦，正在学习做来料加工。
“我不求他有多大进步，只要每天能听见他喊声‘姑妈'，这辈子就值了。”阳光下，钱月妹轻轻抚过侄子新生出的白发。26载春秋，这位普通的农妇用超越血缘的大爱诠释了亲情的真谛：不是血脉相连的必然，而是风雨同舟的抉择。
宁波晚报记者张晓曦通讯员赵静高祥文/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