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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建筑里那些人与往事

日期:2025-02-18来源:宁海县作者:宁波大学

  陈剑飞

  春节期间,读完应敏明的第一部随笔集《四时桃源》,掩卷之余,勾起了对缑城旧事的无限惆怅与感慨。作者专注于回忆与倾诉的文字,仿佛一串串能让时空倒流的粒子,纠缠于心间。我生活于这座小城亦近五十年,它的角角落落,原本是那么的亲切与美好。这本书让小城里最有印象的老建筑一一浮现,那些曾经在小城张扬过或默默存在过的人与事,亦像夏雨后的青蛙呱呱复鸣,在池塘和田野里泛活地蹦跶起来。

  书中《一条叫桃源的街》罗列了宁海中大街两旁当时最具标志性的建筑物,在《避司弄往事》《天主堂记忆》中描述了建于晚清与民国时期砖混木结构的许多商家和楼房,特别是作者反复提及的暗岩路廊,令人记忆如昨。这些早已拆除或者败落的老房子,让我们回到曾经的岁月,带着几分稔熟又有几许陌生的感受。始终觉得,这些老城地标性的房屋,在我们这一代人心中是抹之不去的存在,是和我们夜夜对话的场所。

  在书页翻动下,凝固的建筑已经变得富有灵性,《四时桃源》让我们找到乡愁归宿。应敏明先生同时又是一位藏品丰富的收藏家,在他涉笔成趣的章节里,在他娓娓道来的故事里,他作为收藏家的天性也展露无遗,执着于跑堂子的悠转,专注于老房子四角的目光打量,在书中很多地方落下了笔墨。当读到《大宋老倌》时,作者却把我们带离小城,来到“坐落在离海滩较远的山旮旯处,零零散散,几户人家。老倌家就在山旮旯旁,四间的两层小楼,空气极为新鲜,夹杂着泥土、树花馥郁之香”。这里描述的是带有普遍性质的山野乡村环境,却成作者情感场景的另一番寄托之处。因为收藏与跑地皮的大宋村老倌有些交往,当这个五短身材有点瘸腿,黝黑脸庞透着清澈目光的大宋老倌去世后,作者心底里翻腾起阴阳相隔的哀思,想去吊唁又惧怕熟悉环境勾起悲伤回忆,去与不去,总无法厘清这种纠结的心情。这样说来,老房子没有城乡之别,更多是源于观看者本身对于建筑物的那种情怀寄托。就如对每个人世居的老家,总承载着那份浓浓乡情和儿时的追忆。

  我最欣赏第一辑里对缑城小人物的写照,多用白描刻画人物,语言简洁,挟带方言,具有鲜明的地域文化特征。《豆腐老头》姓方,在暗岩路廊边做水作小买卖,屋檐下挂个大竹米筛,用来防止“五通”这个传说里的小精灵潜夜偷豆腐,“五通”的民间故事至今仍在宁海街坊口口相传。只有姓却不记得名字的豆腐老头,他在乡野开了小小的水作坊,每日起早摸黑做豆腐,是缑城百业里普通的劳作者,若不是作者用他充满人情味的笔触,把场景与人写活了,谁还记得他呢?豆腐老头艰辛劳作变成了暖心的故事,可以想象在暗岩这僻静的三岔口,那幢老房子还在,屋里仍然飘荡着豆粉与水作的暗香,豆腐老头的人与影仿佛还在晃动。当读到《天主堂记忆》里的一对外地来的医生夫妇,和卖电影票矮矮胖胖的阿姨时,我不禁莞尔一笑。因为这对医生夫妻恰是我在医院实习期间的带教老师,而卖电影票的阿姨还是我远亲,当时我也托她买了不少电影票,满足了同学们一票难求的观影渴望。当年我也曾在天主堂这个大院子进进出出,昏暗的房间和低矮的平屋记忆犹新,这个天主堂大院子如今在作者笔下还原出来,也在我记忆深处复盘了。

  在《四时桃源》集子后几辑,看到一种带有作者自传性质的书写。真诚得不带任何掩饰的坦露,把作者少年打工、青年交友和中年经商经历,融合在时代变迁的大背景下,让读者感受到社会真实与厚重一面,也感受到作为个体的人在光阴流逝面前的无奈与兴叹。作者长期供职于供销社,当过小伙计、当过文书,也当过经理,很多篇幅是对那段时光的记叙。应敏明把记忆深处最值一写的东西翻出来,变成了我们读到的文字。因为有作者生活积累与真情实感在,那些计划经济时代的故事,今天读来也没有乏味与隔世之感。再现生活是文学永不过期的话题,这些作者第一手的生活,开掘得好,不单单是某个人的人生富矿,也会变成共情的话题,变成有活力有时代表征与引发幽思的创作源泉。自传体写作贵在不做作不掩瑕,读着《四时桃源》率真流畅的文笔,我认为作者是做到了。

  这是一部盘桓于小城里的人与事的集子,个性灵动的人物,略带忧伤的故事,对老建筑老物件的暗恋,构成了写作主线。最重要的是,这部书串起了作者人生轨迹,把记忆深处的往事像琥珀一样固化下来,有色彩斑斓的美好,也有透明中带点淡淡伤痕的看点。仿佛是作者带着读者爬到一座旧墙高处看风景一样,前后顾盼又左右逢源。这样的写法让我想起卡尔维诺《看不起的城市》中那句话:“这本书每次只产生一小段,并且间隔的时间也长,就像是我跟随着各种各样的灵感而写在纸上的诗……我在一个文件夹里汇集了有关我经历过的那些城市和风景的纸页,而在另一个文件夹里则是那些超越于空间和时间的想象的城市”。我想这每次只产生一小段,就是《四时桃源》每篇文章的撷取角度。而现在的观看,都是对曾庇护我们那座小城跨时空的对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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