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战国武士、东汉显贵到明代僧人……
杭州日报讯 位于绍兴越城区的府山古墓群,最近有了考古新发现。
“我们在东汉墓后方约1.5米深处,发现了一条石块堆砌成的排水道,目前正在清理表土。从土层深度和建筑用料看,其年代应该比东汉墓更早,且规模不会小,可能是一座战国墓。”本次发掘项目负责人、绍兴市文物考古研究所副所长罗鹏推测。
去年8月,绍兴府山口袋公园建设过程中意外挖到古墓。加上府山此前已发现的3座汉墓,迄今陆续发现了29座古墓,年代从战国一直延续至清末,出土了金、银、铜、陶、瓷、琉璃等随葬品200余件。
这是继去年稽山中学发现越国王都遗址后,绍兴古城范围内的又一重要考古成果。深埋于两千年古城之下的历史记忆,正随着考古工作的推进重回人间。
明代坐化缸保存完整,汉代“金鸟”栩栩如生
此次出土文物中一大重要发现,要数一只明代僧人坐化缸。这只坐化缸从一座明代石灰浇浆墓中出土,缸身被石灰严密封护,保存相当完整。
在绍兴文物考古研究所标本陈列室内,记者看到这只坐化缸高约135厘米、腹径约75厘米,表面绘有人物、鸟兽、花卉等图案。“类似的缸在美国费城艺术博物馆也有一只,两只缸图案基本一致,但绍兴这只缸的图案更加繁复精美,缸身正面的佛像脚下,还伏卧着一只狮子。”绍兴市文物考古研究所工作人员顾国林介绍。
出土文物中年代最久远的,是一把战国青铜剑。考古人员在清理一座明清墓底部时,发现下面还叠压着一处战国墓。“明清墓在建造时破坏了战国墓,战国墓陪葬品只残留了青铜剑、戈各一件,以及少量印纹硬陶残片。”顾国林推测,这座墓可能属于一位越国将领,或是一名曾经获得过封赏的武士,“能同时用青铜剑、戈陪葬的,不会是普通士兵。”
在这些出土器物中,一件正在绍兴博物馆展出的汉代金饰成了“明星”展品。这件金饰小巧精美,呈树枝造型,枝头被雕刻成鸟头的形状,对称的“树枝”上各卧有一只栩栩如生的“金鸟”,鸟羽与树枝的纹理清晰可见。据推测,这可能是汉代神话传说中扶桑神树和太阳神鸟(金乌)形象,其造型和寓意充满遐想,吸引了不少游客围观拍照。
3月6日,考古人员对东汉墓旁的两座西汉墓进行了文物提取工作,共发现釉陶壶、釉陶瓿、青铜镜、铁器、琉璃串珠和贝壳等器物60余件。“这两座墓为土坑墓,保存较为完好,没有被盗掘的迹象。从棺木和随葬品摆放情况看,可能是夫妻同茔异穴墓。”罗鹏说。
东汉墓里,盗墓者砌了平行的四堵墙
正在绍兴博物馆展出的汉代金饰,来自府山古墓葬群中一座东汉墓,这也是绍兴古城范围内迄今为止发现的该年代规模最大的墓葬。整座墓用花纹砖砌筑,规模宏大,建筑考究,仅主墓室残壁就高达4米。墓砖上模印精美的饕餮兽纹和几何纹图案,墓室上方巧妙利用楔形砖砌出拱形券顶,配合墓壁“四顺一丁”砖砌法,使古墓深埋地下千年仍屹立不倒。
主墓室外,是一条4.2米长的甬道,甬道下埋着砖砌的排水沟。如此形制的墓,墓主人很可能是达官显贵。然而,墓内没有找到主人的遗骨,只剩下一些带红漆的木棺残片。
在甬道和墓室转角处,考古人员还发现了一间保存完整的“凸”字形耳室。“耳室一般用来放陪葬品。以这座墓的宏大规模,陪葬品必然不少。”罗鹏说。
然而,进去一看,考古人员愣住了——里面是一堵墙。拆了墙,后面不到两米居然又有一堵墙,两墙之间堆满了泥土碎砖。最终,考古人员在这间五米多深的耳室里,足足拆了四面墙,却没有找到想象中的大批陪葬品。
“这个墓曾被盗掘过!”结合现场情况,考古人员推测,为了方便寻找宝物,盗墓者对这里进行了清理,并砌筑了四面平行的墙防止泥土坍塌。
“盗墓者很狡猾!所有的作业都在地下完成,不在地面留下痕迹,从而最大程度避免被人发现。”罗鹏感慨,这种砖室墓虽然坚固,但也容易被盗墓者发现,故考古发现的砖室墓十室九空,很难完整保留。
尽管墓室已遭到盗墓者洗劫,但考古人员仍然仔细检查了每个角落。功夫不负有心人,借助金属探测器和对墓室内填土过筛、水洗,他们在填土里找到了少量幸存的小件陪葬品。除了在博物馆展出的金饰,还有仅1厘米长的金线、银线,米粒大小的金珠,清澈透亮的水晶棋子,以及比成人掌心还小的铜钮钟等;耳室外的甬道转角处则堆放了不少残损五铢钱。虽然无法确认墓主身份,但从这些器物中,依然可以想见其生前奢华的生活。
已发现的29座古墓,为何没有隋代至元代的?
目前府山发现的29座古墓,包括1座战国墓、6座汉墓和22座明清墓。这些古墓类型丰富、层层叠叠——东汉墓旁边紧挨着两座西汉墓,战国墓上面压了明清墓。“这里的土层很厚,且分层现象明显,里面古墓分布密集,每一次挖掘都像在开盲盒。”顾国林说。
考古人员还发现了一个特别的现象:六朝前的古墓数量较少,但主人社会地位一般较高;明清墓数量多,但多为陪葬品较少的平民墓;从隋代到元代之间的700多年,则出现了明显的断层,一座古墓都没发现。
这是什么原因?答案要从府山的历史长河中去找。据东汉时期的《越绝书》载:“种山者,勾践所葬大夫种也。楼船卒二千人,钧足羡,葬之三蓬下。”由此可见,越国时期府山可能名为“三蓬”,大夫文种葬在这里后得名“种山”。
“作为越国王都的一部分,府山从战国时代就受到严格管控,能葬在这里的不是普通人。”罗鹏说。
到了隋代,府山变成了政府办公地,到宋代更是州治所在,自然不再允许作为墓地。北宋景祐年间,府山的管理更加严格,连上山砍伐都被明令禁止。
一直到明代,这一禁令才逐渐放开。当时府山附近有寺庙塔院,一些僧侣和民众又开始在府山建坟,最终形成了这个形制多样、绵延层叠的府山古墓群。
绍兴拥有2500多年的建城史,但大规模的考古发掘工作相对较少。这批古墓葬的发现,从侧面印证了古籍中的记载,也为研究府山和绍兴古城的历史沿革、都城格局和丧葬习俗提供了重要实证。“文献记载文种墓位于府山西,目前府山上的文种墓只是一个纪念墓,真正的文种墓是否会有重见天日的可能?”罗鹏认为,随着考古工作的推进,这一古墓群或将带来更多发现。